●绍兴柯桥江滨水处理有限公司 张丹枫
土墙老屋。小院柴门。
老樟树在柴门内矗立着,枝繁叶茂,在几里外就能看见墨绿的一片。
很多年未曾回过故乡,再次踏上这片土地,微微颤动的手指出卖了内心的欣喜。
村口的自留地里豌豆尖一茬一茬地生长着,手掌上似乎还停留着昨日刚采摘的紫红色花瓣的温度。自南而下的溪流在经过一段陡坡后变得湍急起来,黄白相间的鸭子扑哧着脚丫子,猛地一头扎进水里,转身似乎还能看见父亲在暮色降临之时呼唤鸭子回家的身影。河岸那块大石头还在原地,只有凹陷的一个水坑提醒着时间的流逝;老樟树依旧挺立着,只有爬满枝干的深褐色斑驳的纹路,才暗示着岁月的痕迹。
我站在老樟树下,抬头,凝望。
飞燕掠过头顶,扑入老樟树繁茂的树叶丛中,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透过绿意洒落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上。
老樟树下,站着一个少年,再往后,跟着两三个年龄相仿的同伴。
小时候,吃过晚饭,还没等母亲说上两句,早已不见了踪影。抱着一个玻璃罐,手里攥着几颗玻璃弹珠,和同村的几个小伙伴在老樟树下会合。家里的大黄狗汪汪叫着几声,紧跟在身后,陪着我一起飞奔在石子路上。
那时候,还没有电脑、手机,对我们而言,快乐是在天空下、在泥地上,在手里紧握的一颗颗玻璃弹珠上。
老樟树下,一个少年匍匐在地上,眼睛紧紧盯着几步外的弹珠,轻轻吸了一口气,大拇指用力一弹,搭在食指上的弹珠便被弹了出去,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看着它在空中的飞行轨道。近了,近了,原本在地上的那颗弹珠被弹开,少年腾跃而起,大摇大摆地走过去,以胜利者的姿势拿走自己的战利品。被抢走自己弹珠的则垂头丧气地数着为数不多的弹珠,还没轮到自己玩的在一旁催促着,紧接着又一个少年趴在地上,准备好战斗姿态,膝盖上结的痂还是前两天偷骑母亲的自行车栽进土坑里留下的。
星星布满夜空的时候,我们便停止了游戏,一个个跳到土墙上,再顺着老樟树下一间堆柴火的房子的屋顶,爬到树枝上,瓦片在脚下发出咯吱声,星星在头顶悄无声息地望着。
我们坐在树枝上,故意使劲地摇晃着老樟树的枝干,簌簌的声响瞬间回荡在星空下。这时候,一阵急促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,是某位母亲在喊回家睡觉了,直到听见“笤帚”后,一个少年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,抱着树干顺势落到地面,在夜色中消失了身影,每个农村的少年都经历过父亲或者母亲手里笤帚的力道。
再不久,老樟树又恢复了宁静,所有人都在春鸠鸣叫与溪水潺潺中进入了梦乡。
如今,老樟树依然在村子里安静地生长着,一簇簇,一丛丛,见证着村庄里逗留的脚印。
一片绿叶从枝头落在脚边,拾起,放在掌心,是多年以前一个少年爬上老樟树擦身落下的那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