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武义县城市自来水有限公司 魏友亮
我们的童年时期,过年有“守岁”的习俗。就是除夕晚上,全家人都不睡觉,一直醒着熬到第二天大年初一,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,一家人无灾无难,平安健康。那时候,国家还处于“文革”特殊时期,人们的生活物资非常贫乏,文娱生活非常单调,电影院和戏院上演的永远是那八个红色“样板戏”。因此,除夕“守岁”就成了年前过年各项活动最后一个“重头戏”了。那时候,没有“春晚”陪伴,没有手机电脑,没有电视,也没钱去电影院看“样板戏”,只能在家等“守岁”时听大人讲“大话”——现在称之为讲故事。
等到了除夕日傍晚,一家人难得整齐的围坐在一起,吃了个有红烧猪肉,猪杂及豆腐等好菜的“年夜饭”,年夜饭的白米饭大家尽管吃,管够的。饭后,家中小孩都抓紧时间,各自完成自己的家务活,你准备切好明天的猪食,我去把那几只鹅喂饱,她到院子里,把几只放养的鸡鸭抓回到笼子里。等这些家务活都忙完了,就等大人收拾好饭桌,洗完碗筷,把猪圈里的两头猪喂饱,再把猪草、番薯皮、萝卜皮等下脚料等切碎,放进大口铁锅,为第二天的猪食准备妥当,再把屋里的泥巴地囫囵扫了下,等大人把所有该干的事全干完,这时,家里广播的县广播站的武义天气预报刚报完,“大海航行靠舵手”这首结束曲也播完了,时钟指向九点半,广播站准时完播。这时,我们几个小孩早就挤在一张木板床上“捂被窝”,桌上的那盏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,映射出父母俩那疲惫的身影在墙上晃动,这时的母亲手里也捧着针线篮子,凑在油灯旁,缝补着几双来年开春还可以凑合着穿的大人的破袜子。母亲不识字,边做针线活,边给我们讲那些她的姥姥或她姥姥的姥姥流传下来的“大话”,其中讲述了许多鬼吃人的场景,我们几个小孩小脑袋里想象着那“青面獠牙”的鬼怪吃小孩的场景,一个个把手都缩进被子里,感觉头皮发凉,赶紧用被子紧紧捂住头,生怕有魔鬼的手伸进被窝里来抓我们。比起母亲讲述的“鬼故事”,我们还是更喜欢听父亲接下来讲的《水浒传》和《三国演义》里的人物故事。父亲早年读过1-2年私塾,略识得一些字,等到他讲武松景阳冈打虎和及时雨宋江的故事时,我们就来劲了,一个个小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,本来迷糊想睡的“瞌睡虫”没有了,一个个越听越兴奋。父亲看我们听得津津有味,他也越讲越来劲,接着又给我们讲述三国里“刘关张桃园三结义”及“ 刘备三顾茅庐”的故事,我们又伸出小脑袋听得津津有味,边听边提问:爸爸,武松打下的老虎有几斤重?比我们家养的猪大吗?有没有大队里那头力气最大,耕田最快的“大水牛”大?关羽的脸为什么总是红的,他天天喝醉酒吗?几个小孩都来劲了,一个个问题提出来,我老爸也回答不了,只能说等你们自己长大努力多读书、多识字,就会知道答案了。那时候,隐约懵懂的感觉到多读书,是可以知道很多大人都不知道的东西。
时间在父亲讲述的故事中静静流淌,随着屋外的零星鞭炮声的渐渐响起,霹雳拍啦,把平日里躲在家里泥土墙洞里的老鼠惊醒了,它们在泥屋瓦片下的用破旧竹席遮挡的隔热层上“嘭嘭”乱跳,你追我赶的跑得可欢了,散下许多尘土。我们又惊恐地坐起来,这时,父亲说,你们听,现在是“老鼠娶媳妇”时间了,这个声音就是老鼠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出发去鼠小姐家迎亲了。然后,大家安静下来,静静听着屋檐下的动静,想象着老鼠的拜堂,进洞房的场景,感觉很温馨!
这时,桌上的那盏旧闹钟指向快到凌晨一点,终于过了年,新年来到了。父母也露出平日里少有的微笑,父亲又对我们语重心长地叮嘱道,过了年,你们又长大一岁了,平日里要多帮大人干活,多分担家务,大的要带好小的,读书的要努力学习。然后又祝福我们身体健康,无病无灾!接下来,催促我们赶紧睡觉,他们两个心里头却仍然惦记着明天的活计,他们好像有永远干不完的活。母亲把我们大年初一要穿的新衣服覆盖在被子上面,把每人一毛的压岁钱红包放到每个小孩的枕头下,我们才安然入睡。如此,“守岁”“节目”算是完成。
那时的大部分家庭,除夕之夜大多都是这样度过的,没有张灯结彩、美味佳肴,简单、单调,但大家并不觉得清苦寂寞,一家人挤在狭小的会漏风的泥屋里,大人努力给我们营造出“岁月静好”的生活场景,让我们的童年感到很温暖,很知足。经过这么多年,回想起父母在物质生活如此清苦,政治环境压抑的那段“特殊时期”,他们的隐忍、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,默默地引领我们:在任何时候,都要以积极乐观的态度,热爱生活,迎难而上!父母的言行和对待生活的乐观态度,那些朴素无华的言语,也都深含着朴素的生活哲理,就像是黑夜里的一束光,让我们感到温暖,照亮我们前行的路,使我们生活的路上不迷茫。感恩父母!感恩孩时的“守岁”!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“乡愁”吧!